一不小心二宝就一岁了，但是一年前的生产经历似乎历历在目。 不仅如此，似乎四年前怀老大时的各种细节我也未曾忘掉。

（一）懵懂中的剖腹产术

我的坐标是美国康涅狄格州。四年前生老大，当时的我来美五年，还在奔三的路上（好怀念）。但是，明显感觉体重从来美时的九十几斤升到一百一十几斤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且主要是腰部变粗。家里也有人诊断妊娠期糖尿病的，但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有点郁闷加难以接受，好像忽然一下就真的不能算健康人了。。。然后我就奔波在了测血糖控血糖加担心宝宝体重的路上。

四年前跟的老公工作的医保，然后没想太多，挑了一家朋友以前用过的大医院的women’s health。我们挑的是Hartford Hospital 的Women’s Ambulatory Health Services。当时我搬来康州一两年，之前也没有专门找过自己的妇产科医生，我已经怀上了以后找的他们，新病人想要看到医生还得额外排队等待，所以选择不多有点被动。选定这家后，因为他们是group practice, 反正到时候给我接生的是谁都不确定，我也就没有一定要哪个医生看。最后跟的是一个women’s health 的执业护士（NP）。

其实这期间的整体体验都不错，除了我被诊断出来妊糖时，我的NP和其他工作人员看着都有点惊讶，毕竟在她们眼里我是属于年轻又 “苗条” 的。我也是个很乖的病人，见了营养师一次以后认认真真吃饭加饮食日志加测血糖，血糖整体控制的还不错。知道自己有妊糖，宝宝个头大的风险高，可是万万没想到血糖控制的好也会有大胖宝宝。。平时别人看见我的孕肚会问我是不是怀了双胎，我也无言以对。NP每次产检时都说宝宝发育正常，等到最后几周时去做B超检查，却被估计出来宝宝可能有十磅。当时做B超的技师跟我们说，生出来后一定要告诉她宝宝多大，她也想看看自己测的多准。后来结果给NP，可能NP自己也被吓到了？后来NP去和她的attending 医生讨论，他们给的结论是建议直接剖腹产。

这样的一个建议肯定是需要消化吸收一下的。特别是在NP强调了宝宝有可能会因为体重过大而导致头部生出来后肩部被卡住的可能性。当时自己的消化吸收的过程多半是在劝服自己接受这样的一个建议，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推倒这个建议的想法。其实当时有跟一个自己的美国朋友提起，她很自然的给我建议说你想要试一下顺产也可以跟医生说no。可能是出于对于医生权威的习惯性顺从，也可能是出于对宝宝的看重不想要他试险，也可能是在那一刻我就是没有那么强的信心（对神创造的女性身体的信心），还有可能是孕晚期的不适让我感觉早点结束这一切也好。。。总之，最后我们约了在39周当天走进手术室。

当时是一个周二上午九点，我们如约去到医院，医生护士麻醉师们按点上班。我听着指挥往手术台上一躺，等一切准备好了以后老公也穿着医院给的无菌衣帽进来了，坐在我的头边。手术部位被很高的手术巾挡住了，我和老公并看不见具体的操作。但是一群人很熟练，没有多久宝宝就出来了。果然是个大胖小子，9 lb 12oz。

剖腹产肯定有好处的，比如生产的过程的确简单而且可控了，宝宝也抱在了怀里。但是剖腹产的坏处我也经历了。一是剖腹的手术伤口疼痛，因此也影响了我早期的产奶与和宝宝的亲近（不太敢抱他）。（不过因为我知道母乳的好处，心里是坚持要给他母乳喂养的，虽然头开的不怎么样，后来也的确给他纯母乳了六个月。下次再找机会写写我的两次追奶经历）。伤口恢复了大几周肯定有的。二是没有经过自然分娩的过程，具体他缺失了什么我们下次也可以讨论讨论。他后来的确有花生和坚果过敏，湿疹的问题也困扰我们很久。我不知道如果顺产会不会不一样。

（二）读博期间的剖腹产后顺产

老大未满一岁，我就开始了我的护理博士项目。很巧，比我高一年级的美国师姐，她的博士课题是关于剖腹产后顺产（VBAC）， 又叫virginal birth after c-section。我学到了不少关于VBAC的可行性和好处的信息。我所在的耶鲁护理学院有自己专门的助产士培养的项目。耶鲁纽黑文医院系统里面有专门的助产士门诊Center for Women’s Health and Midwifery，她们鼓励女性相信自己身体的能力，鼓励VBAC。

当我得知自己怀上老二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我想要尝试一下VBAC。因为学校保险的原因，作为学生首选肯定是去耶鲁的校医院，那里也有自己的妇产科。不过幸运的是，他们给你选择助产士门诊（Center for Women’s Health and Midwifery）的机会。不仅初次产检时的package里面有提到这个选择，而且保险也是都报销的。那我借着机会去了解了一下那个助产士的门诊和流程，终于在将近孕晚期的时候转去了那里。当然，期间我肯定也还是在担心自己血糖的问题，了解到她们也有能力管理不复杂的妊糖病人的能力。

在正式转去助产士门诊后，她们给我预约了一个专门的VBAC consultation，是剖腹产后顺产的咨询。我见到了这个助产士门诊的attending 医生，人很好。我好像还记得她叫Amy。她像所有医生在做手术以前会来给你讲解一下风险之类的注意事项那样，过来给我讲解VBAC。最重点的信息大概是，其实VBAC的风险比二次剖腹产的风险还要小。然后我也很乐意的签了字表示打算接受VBAC。当然签了这个字只是表示你有这个意愿，如何随时想改主意也没有问题。

可能因为第二次怀孕我的饮食注意的比较早，这一次侥幸没有被诊断妊糖。但是，怀大宝宝的风险一点也没减少。我依然不断的被人评论，肚子好大，是不是怀了双胎，等等。因为我感觉到了类似三年前的重量和吃力的感觉，我感觉这个小家伙也不会轻，所以我也要求了B超去查宝宝的大小。查了两次，两次都是large for gestational age (比实际月份大)。 当然这一次B超技师和医生也没说啥啊，只等着我的助产士们拿主意。

与上一次不同，她们没有很快下结论，对于我的疑虑她们一个一个解答。在她们眼里，没有一个体重值是完全的no, 完全不可以考虑自然分娩的。 任何结论都可能为时尚早，唯有你的身体真正试了上阵了才知道。在最后几周里每周我都会去助产士门诊，会见到不同的助产士。也是因为她们是group practice, 然后到时发动的时候碰上谁也不一定。记得有一次我老公陪我一起去产检，他也很好奇这次会和上次有什么不一样呢。那天见的助产士可能是那个诊所里资历最老的助产士之一了，是一个胖胖的很和蔼的老奶奶。她一出厂氛围就不一样了。后来我老公说，一看见她就感觉是助产士，很符合中国文化中的稳婆形象。当然不只是外观，当我跟她说我很担心小宝宝体重很大时，她很淡定的说她接生过十磅多的宝宝都没有问题。生不生的出来也不看个头大小，要看宝宝和妈妈骨盆结构的和谐程度。我之后又提了个要求，希望不要有在耶鲁的老师来帮我生小孩。完了之后，她又打破这个时代的隐私观，举例自己生孩子经历，以及自己帮认识的人生小孩子的经历。很有意思，我带了不少观点去见她，但见完之后呢又开开心心被她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其实也真的是些没用必要的坚持，因为碰上老师的机会本身非常非常小。我当然立马喜欢上了这位奶奶。感觉真正的医患沟通应该是这样，不是一味将就病人一些原本没用必要的要求，或者一些不正确的认知，然后又能给病人很大的信心，且开开心心的接受新的观点。

因为生老大时坚持到了39周，所以这一次，感觉39周及39周以后的那几天，简直就是煎熬。感觉直到生前的一两周肚子里的小家伙脑袋都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感觉是不是横位啊。我一度担心自己可以生不出来，这么晚了胎位都还不一定正。。而且因为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真正的宫缩，我时不时在想我是不是宫缩了啊？其实都是假宫缩。。还有孕晚期有贫血，有便秘，肚子又实在太重 （后期都需要绑腹带支持），日子真的不好过，只想快点卸货。39周过了之后我都想要放弃了，有一两天晚上瞎看电视，也没有休息好。。。

39周加三天时，我们照常去了主日。 我照常带着老大去楼上儿童房间玩耍，和另一个妈妈聊她生娃的经过。她说她生之前几天见红了，去了医院，但后来还过了几天才生。才跟她聊完，我去厕所时发现自己内裤上有些以前最开始来例假时那样咖啡色的颜色。我不确定。出来后跟她说我好像是不是见红了，那时可能中午十二点左右。后来是主日后大家一起吃爱宴。 吃着吃着我就感觉到了平时来例假的第一二天时才有的那种后腰上酸酸的感觉，整个孕期都没有这个感觉的。当然第一次怀孕时更没来得及感觉到。偶尔隐隐的感觉到肚子紧紧的，当然是还承受得了的。刚好轮到那天我们要打扫卫生， 我勉强坚持着干了一下活，后来干着干着感觉有点坚持不下去了，腰实在酸的很。然后我们提前了一点回家了。肚子还是时不时紧一下紧一下配着那个后腰酸酸的感觉。

我感觉像是真的发动了，但又不是太确定。毕竟如果宫口没有真的开起来，宫缩没有达到511的标准，去了医院人家也不收你。然后我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东西 （二胎妈妈实在后来没有心思准备生产包，不要学我。。）然后和老公一起计时看我宫缩的时间到底一次持续多久。当然期间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我躺了一会时宫缩就减轻了。后来我想着还是让娃早点出来吧，我就坚持站起来了，走走就宫缩更明显了。到后来基本上腰也直不起来了，需要扶个东西了。我们感觉还是快点去医院吧，毕竟也要开半个小时。然后跟老大交代好让他听奶奶话，会有几天见不到爸爸妈妈之类的。我们就匆匆出门了。

到医院时是五点左右吧。中午之后到那时都没吃啥东西，到了医院之后还是想让老公去买点吃的。结果后来因为宫缩频率很快，加上宫缩一上来实在是很狠，呼吸急促加出一身的汗，饭也没来得及吃几口了。那会抓着老公的手啊，趴他身上，还是感觉无所是从的难受。我其实原来是想试一下完全的自然分娩的，也许我可以坚持住不用任何麻药。到这会的时候，我就基本放弃了，感觉还是早些来麻药吧。那个时候助产士和医生已经决定收下我了，让我还是站着坚持走走。

后来的速度进展的有些快，有些乱，好像都记不太清楚了。唯一记的很清楚的是一个doula来了，好像还是学生doula，她教了我呼吸的方法，每次宫缩一来，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引导我，叫我集中精力呼吸，果然是很有效果的。她不停的在我旁边鼓励我，说我特别棒，表现很好，陪着我渡过一波又一波的宫缩。但是到后来还是感觉还没来得及从上一波缓过来，下一波宫缩就又来了。后来不知道是几指的时候好像是破水了。水一破再加上一泼接一波的宫缩过来，我感觉整个画风就变了，已经完全不受我控制了。我迷迷糊糊的喘息期间跟随着那个doula的引导，好像把自己都交给她了。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麻醉师终于来了，然后整个画风又变了。大家都淡定了许多，我也安静了下来，大家让我休息一下，等有强烈便意的时候告诉他们，等着迎接下一波更猛烈的挑战。

可能是因为她们让我感觉便意，我没太敢放松，怕自己错过了需要用力的时机。后来还是她们时不时过来查看，告诉我到了该用力的时候了。我的记忆力里还是那个doula，她又用有她温柔的声音引导我，告诉我朝着哪个目标点用力，什么时候用力，怎么样搭配呼吸，什么样的节奏。我完全没有提前学习用力，在她的指导下感觉任务变的还是可以接受的。配合每次的宫缩，大家不停的给我加油，告诉我小孩马上要出来了，用力用的很好，快了快了。

在晚上十一点多一些的时候，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声，她们把宝宝送到了我的怀里。她们告诉我说我大概用力使劲了二十分钟左右。说宝宝就是想赶在十二点以前出来。 哦，体重是必须报告的，9 lb 9 oz，比哥哥当年轻了3oz。我就是个怀大宝宝的肚子，看来。

我的助产士特别的开心，她过来给我们剪脐带，然后告诉我我今晚的表现特别的棒，她很开心我顺利的完成了VBAC！

（三）写在后面

和老大相比，二宝出来之后吐奶的问题少多了，湿疹的问题也几乎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顺产的原因。妈妈自己的恢复肯定是比剖腹产后快多了，当然也不一样很多。

我很开心，至少给了自己一次尝试的机会。女性身体的能力只有我们亲自体会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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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树源，耶鲁护理学院博士生，美国公共卫生硕士，美国注册护士。生有二个小孩，四年前诊断妊娠期糖尿病。研究致力于妊娠期糖尿病的管理及妊糖后二型糖尿病的预防。